世界被一片灰色覆盖,灰色的荒原,灰色的天空,大气中弥漫着灰色的致命粉尘——这是一颗死去了的星球,这里或许曾经存在过生命吧?但现在除了灰色,此地空无一物。
好安静,他想。
在这死寂的星球上行走了多久呢?已经记不清了,全部都是相同的景色,连山脉都被抹平,连河谷都被填埋。不知身在何处,不知身处何时,所有的意识都被消磨成了空白,唯有那份求生的欲望在驱使着自己。
不想死去,不想失去存在。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一秒钟,或许一天,或许一年,或许直到世界毁灭。
不对,世界已经毁灭了,他现在只不过行走在这个星球的遗骸上。他在寻找路,这条路到底通往何方?他连这都忘却了,
他只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里,有一个必须要去的地方。然而像是有一层迷雾覆盖了大脑,记忆被朦胧的灰白色覆盖,就如同脚下荒芜的原野。
有谁陪自己说话就好了,但在文明终结的现在,这也是一种奢求。
脚下一个踉跄,他摔倒在地,这是第几次了?已经不想再爬起来了,再起来又有什么意义呢?四周都是灰色的沙砾,下方或许还有着文明留下的遗迹。可现在这颗星球上,他或许就是这里唯一的生命。挣扎着翻了个身,像条死鱼一样面朝天空,吐出一口热气,他张开了嘴,呼唤那个已经被遗忘的名字——
男孩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看着天空,他似乎做了一场大梦,现在却一点都不记得了,心脏像是被挖掉了一块似的,空落落地,还不想动弹。
“你醒了。”
旁边传来一个声音,语气上是确定事实的陈述,而非疑问。
男孩转过头,看见那个家伙在拨弄火堆,明亮的火光下,帐篷里还挺暖和的,他发了一会呆,忽然惊悚起来。
他记得那个家伙——那帮追兵的领头人——德赫巴斯公爵。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雪夜,他一跃而起刺向公爵的那个时候。
然后?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从现在的结果来看,肯定是失败了,然后被抓了俘虏……完了完了完了要被坑杀了!
男孩一边急忙拉开距离,一边摸索着武器。但沉眠许久的身体显然不听使唤,刚起身便又瘫倒在地,身上的披风也落了下来。
“战斗已经结束快一个星期了。”公爵似乎感受到男孩的紧张,轻声说道,“别担心,你不会有事的。”
“真的?不杀我?”
“我没有欺凌幼小的习惯。”公爵看了男孩一眼,“你才多大?十岁?十一岁?你们领主居然把你拉上战场,这有违骑士精神。”
“不去混口饭吃我就要饿死了。”少年坐起来,举起右臂,试图展示不存在的肌肉,“而且我力气很大的。”
“哦,那确实。”公爵点头:“能磕开我那一枪的人不多,你……”
“咕——咕噜——”
“……”
“……”
男孩原本苍白的脸一下子红得跟柿子似的。
“哦,这里白面包,还有肉干,你烤软和点吃”公爵从一旁的袋子里掏出食物,给男孩递过去,“还需要果酱吗?”
“啊呜啊呜……谢谢……啊呜……”男孩一边道谢一边风卷残云地往嘴里塞东西,简直跟八辈子没吃过饭似的,“咳咳……啊呜……你真是个好人!”
“慢点吃,还有很多呢,没人和你抢。”
脑袋上显示好人卡+1字样的公爵看着男孩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禁伸出手揉揉想男孩的头,可伸出的手却还是停在了半空。
“咳咳。”公爵收回手,清了清嗓子,“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
“就是其他人怎么叫你的?”
“小鬼。”
“胡闹,哪有给孩子起这名字的父母?”
“我不知道爸妈是谁。”男孩低下头,手里的白面包也不香了,“我被征召后他们一直叫我小鬼,让我给他们劈柴烧火打水背东西……”
他蜷缩起身子,双臂环绕在膝前,眼神空洞,就这么发起呆来。忽然想起了什么,把手里的半块面包狠狠塞进嘴里吞下去,然后继续发呆……
妈耶这孩子之前过的什么鬼日子?
“你想要名字吗?”沉默了一会后,公爵开口。
“想。”
“你有想过要起什么名吗?”
没有,男孩本想这么说,可他张开嘴的时候,却蹦出了一个音节。
“夕。”
“茜?”
“夕。”
“茜??”
“夕。”
“茜???”
“是的。”男孩点头,他不知道公爵为什么露出古怪的表情,他喜欢象征每一天终结的夕阳,“夕。”
“你确定?”
“确定。”
“也行。”公爵点头,回想起那天发生的事,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不过单音节的名字在威尔士过于显眼,加个音节怎么样,比如‘茜珊‘?”
“夕山?”男孩想了想,然后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
公爵站起身,火光将影子映射在背后的帐篷上,随后公爵抬起双手,扶住男孩的双肩。
“茜珊,我观你骨骼精奇,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现在想将你收入门下,传授我毕生所学,你愿意吗?”
“嗯。——哈???”
我叫夕山,原本是个乞丐,现在成了德赫巴斯公爵的徒弟。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以夕山的小小脑瓜,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公爵收他为徒的原因,毕竟自己瘦小单薄无助能吃……哦,还能打,但公爵手下应该不缺能打啊。别的不说,光是公爵自己,就是个喊我能打十个然后把他们全放倒的主,没道理收他这么一个徒弟。
幸福来得太突然,反而给夕山带来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如同一场梦。以至于一直不敢入睡,他害怕等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又会回到那个雪夜中,回到那个与杀气腾腾的铁骑交错的瞬间。
这么想着,夕山深吸一口气,握紧马的鬃毛,闭上眼睛,而后重新睁开,嗯,现在还是在马上,披风盖住了头,更像是带了兜帽。背后是公爵,双手就在自己身侧握着缰绳,从普遍视角来看,自己应该算是在公爵怀里。
我叫夕山,原本是个……
“茜珊,我们快到了。”
身后传来公爵的声音,打断了夕山的胡思乱想,顺着公爵的马鞭所指,不远处的缓坡上,似乎停着几辆马车,一些人似乎在等着什么,看到这边后似乎在招手。山坡后更远的地方,教堂的钟楼露出了头。
德赫巴斯公国,迪内弗尔城郊,融化的积雪使得刚刚解冻的道路变得泥泞,埃德怀揣着昨天收到的书信,在护卫的陪同下来到城外的小坡上,然后一直眺望东方——今天是公爵凯旋归来的日子。
出征的时候,公爵让埃德坐在马背上。用宽阔的胸膛与有力的双臂稳稳地扶住了埃德,让她握紧缰绳检阅整齐的队列,公爵挥舞着马鞭大笑:“不管怎么说,此战是两千五对一千二,优势在我。”
虽然这位公爵大人说完这句话后嘟哝着什么早就想说这个台词了或者什么立下了不得了的旗子之类的。
公爵还答应过她,自己必将高举着旗帜凯旋,骑着骏马来到这里,带着埃德去犒劳忠心的将士们。然后说什么“孩子,终有一天我的统治会抵达终点,而你,将加冕为王!”之类的话。
黑色的潮水从远处的山坡上升起的时候,埃德拿起父亲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千里眼,对准那个方向望去,她看见了公爵,还有家族的旗帜,虽然已经千疮百孔,但依然在空中飘扬。
埃德想挥手,想跳起来叫喊,她要把欢呼带给自己伟大的父亲,但是她愣住了——公爵的马背上已经有了一个人。
看不清,看起来比埃德大了几岁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瘦小,靠在公爵的胸前。
那是我的位置!年幼的埃德心里莫名地生出了这种想法。
埃德很生气,可随着队伍的接近,埃德心中的愤怒逐渐转化为了惊讶,最后变成了恐惧,因为她看清了那个孩子的脸,披风下露出的黑色头发和眼睛……
埃德虽然年幼,但宫廷之中耳濡目染,已经知道很多事情了——因为她和妹妹白皙的皮肤和那一头耀眼的金发。
虽说公爵长着一幅十分秀气的东方面孔,而妻子西格莉德也是地地道道的丹麦公主,自己和妹妹漂亮点也说得过去,但有些东西过于不凑巧了——传言说公爵夫人剩下埃德的时候,刚好是公爵从万里之外的圣城朝圣回来的第三天……
再加上公爵夫人曾经嫁过人,还有个奇怪的称号,是个人都不敢细想了。
一时间威尔士谣言四起,各种流言蜚语、不堪入耳的话在数年后还是传入了还年幼的埃德的耳中,给她带来了很深的阴影。
“看啊,那个**的私生子。”
“公爵大人真是可怜,皇冠都绿了也要装着没事人。”
“唉,还能怎样呢?人毕竟有个好哥哥,堂堂丹麦国王,惹不起啊。”
令埃德感到奇怪的是,她分明感觉到母亲对父亲的爱是发自内心的,而父亲也毫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哪怕传言再激烈,公爵对埃德兄妹的关心从来就没有少过。
不久之前,她还多了一对龙凤胎的弟弟和妹妹,黑发黑瞳,看来父母不和的传说终究都是谎言。
可现在,公爵怀里的那个男孩,难道是父亲的私生子?不不不,父亲这么正直的人,一定不会有私生子的。埃德一步一步倒退,躲藏到护卫身后。
“大少爷?”
她转身跑下山坡,发疯似地奔跑,她在恐惧,她在逃避,似乎只要没有听见那最可怕的真相,一切就会变得没发生过。
在城郊的时候,睡意终于战胜了夕山,只是打一个盹也没什么吧,反正很快就要进城了,一小会,就一小会……
“埃德这小子是不是又上房揭瓦了?我看他明明都带人出来接我了,结果一下子跑得跟兔子似的。”
耳边传来公爵的声音,像是在和谁说话。
“他刚才跑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了,怎么都不愿开门。”说着年轻女性的叹了口气,“大概是怕生吧,埃德一直都这样,不肯和其他孩子打交道。”
埃德?埃德是谁?哦,好像是师傅的孩子,路上有跟我提到过。
“我去把他叫起来,一直这么懦弱下去怎么行。”
“明早吧,今天已经晚了。而且这孩子也睡着了,这才多大啊,就跟着你行军,也不怕累坏人家。”
还好,骑着马总比用两脚跑路强,还跑了三个月。
“好的亲爱的,先去带他去二楼客房吧。”
亲爱的?嗯?难道那个声音是师娘的,还是打个招呼吧。
夕山缓缓睁开眼睛,慵懒地伸了个腰,披风从头上滑落。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似乎还有些冷?
夕山清醒过来,发现自己似乎是横卧着,背后和腿下有坚实的触感,一双手牢牢的抱住了他,难怪之前睡得那么香,比坐着打盹强多了。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果然是师傅的脸,不过师傅你的嘴角似乎在抽搐哎。
夕山脑袋左转一下,右转一下,周围是富丽堂皇的装饰,就连房间的门看起来也是很贵的样子,把自己卖了都买不起的那种。
师傅的身前不远站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看起来莫约二十多岁的年纪,波浪般的金发披在身后,洁白的肌肤,高挑的鼻梁,那双碧绿的眼睛分外好看,然后这双眼睛眯了起来。
“亲~爱~的~!”公爵夫人西格莉德露出亲切的笑容,“能给我介绍一下这位可爱的女孩吗?”
女孩?哪来的女孩?夕山奇怪地看向公爵。
啊咧,师傅你出了好多汗哎,这么冷的天不会是发烧了吧?
不知道怎么想的,夕山伸出手,按在师傅的额头上,没问题啊。
奇怪,我的手有这么纤细吗?虽说自己确实是骨瘦如柴,但现在这样分明是营养充足地样子,皮肤也是光滑柔腻,一点也不粗糙,这哪像是我的手?
啊咧,怎么更冷了?虽然是早春,但不至于啊。
一缕银灰色的发丝落在眼前。
这是谁的头发?说起来刚才似乎就觉得脑袋上盖了一层毯子似的,有些重。
夕山收回手,想要揭下毯子,入手却是丝滑柔顺的感觉,完全没有毯子。
啊咧咧,这是什么情况?
夕山转过头,看向一旁的镜子,师傅抱着一个女孩站在那里。女孩大约十岁左右的年纪,似乎跟自己差不多大,深蓝色的眼睛镶嵌在如玉一般洁白圆润的脸蛋上,娇小的身躯被包裹在披风中,只有毯子垂下的地方露出丝绸般柔软的银灰色头发。镜中的女孩正抬起一只手,按着自己的头。
分析形式,冷静思考,得出结论——妈耶!!!
我叫夕山,是德赫巴斯公爵的徒弟,现在不知道怎么就变成女孩子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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